曹操的《短歌行》是中国古代诗歌史上的名篇，quot;对酒当歌，人生几何"的豪迈与"青青子衿，悠悠我心"的深情交织，展现了曹操作为政治家和诗人的复杂心境，诗中有一句"厌厌如饥渴"（或作"燕燕如饥渴"），其中的"厌"字在历代版本中存在争议：究竟是"厌"还是"燕"？这一字之差，不仅涉及文本校勘问题，更关乎诗歌的情感表达和意象选择，本文将从版本学、训诂学及诗歌意象的角度，探讨《短歌行》中"厌"与"燕"的差异及其背后的文学意蕴。

一、《短歌行》的版本差异与争议

《短歌行》现存最早的版本见于《文选》，其中写作"厌厌如饥渴"，在后世的流传过程中，部分版本（如《乐府诗集》）作"燕燕如饥渴"，这种差异可能源于传抄时的字形相近（"厌"与"燕"在古写中易混淆），也可能涉及不同编者的理解。

**1. "厌厌"的解读

"厌厌"在古代汉语中有多重含义：

"安静"或"满足"：如《诗经·小雅·湛露》"厌厌夜饮，不醉无归"，形容宴饮的安适。

"厌倦"或"疲惫"：如《楚辞·九叹》"厌厌良人，秩秩德音"，表达一种倦怠感。

在《短歌行》中，若取"厌厌如饥渴"，可以理解为曹操在表达对贤才的渴求时，内心既疲惫又充满期待，形成一种矛盾心理。

**2. "燕燕"的解读

"燕燕"在古代多指燕子，如《诗经·邶风·燕燕》"燕燕于飞，差池其羽"，象征离别或思念，若《短歌行》取"燕燕如饥渴"，则可能借燕子归巢的意象，表达对贤士归附的渴望。

二、从训诂学看"厌"与"燕"的合理性

**1. "厌"字的语义演变

"厌"在先秦时期多表示"满足"（如"学而不厌"），但汉代以后逐渐发展出"厌倦"的含义，曹操时代，"厌"可能仍保留古义，quot;厌厌如饥渴"可以理解为"内心虽满足于酒宴，但仍如饥似渴地寻求贤才"。

**2. "燕"字的象征意义

燕子在中国文化中常象征归巢、依恋，如"旧时王谢堂前燕"（刘禹锡《乌衣巷》），若用"燕燕"，则曹操可能以燕子归巢比喻贤士投奔，使诗歌更具画面感。

从训诂角度看，两种解释各有依据，关键在于曹操的原意更倾向于哪种表达。

三、诗歌意象与情感表达的差异

1. 若为"厌厌"：矛盾心理的体现

曹操在《短歌行》中既感叹人生短暂（"人生几何"），又表达对贤才的渴求（"青青子衿"）。"厌厌如饥渴"可以解读为：

表面满足，内心焦虑：酒宴上的欢乐（"对酒当歌"）掩盖不了对人才的迫切需求。

政治家的双重性格：既有豪迈的一面，又有深沉的忧虑。

2. 若为"燕燕"：自然意象的运用

燕子归巢的意象使诗歌更具抒情性：

以物喻人：燕子寻找归宿，象征贤士寻找明主。

增强画面感：使抽象的情感（渴求贤才）具象化。

相比之下，"燕燕"可能更符合乐府诗的风格，而"厌厌"则更显文人诗的哲理性。

四、历代学者的观点与倾向

**1. 支持"厌厌"的学者

李善（《文选》注）：认为"厌厌"形容安静之态，与"如饥渴"形成对比。

清代考据学家：多从版本学角度，认为《文选》更接近原作。

**2. 支持"燕燕"的学者

郭茂倩（《乐府诗集》编者）：可能依据民间传唱版本，选用"燕燕"。

现代部分研究者：认为"燕燕"更符合乐府诗的民歌风格。

目前学界仍无定论，但多数校勘本（如中华书局《曹操集》）倾向于"厌厌"。

五、一字之差，意境迥异

"厌厌"与"燕燕"的差异，不仅是文字校勘问题，更涉及诗歌的情感基调和意象选择：

"厌厌"：突出曹操的矛盾心理，展现其作为政治家的深沉与焦虑。

"燕燕"：增强诗歌的抒情性，使贤才之求更具形象化表达。

无论采用哪一种解读，《短歌行》的深刻内涵和艺术魅力均未减损，这一争议恰恰体现了古典诗歌的丰富性和多义性，也让我们在阅读时能更深入地思考曹操的复杂心境。

《短歌行》中的"厌"与"燕"之争，反映了古典文献流传中的常见问题，也让我们看到诗歌解读的多元可能，无论是"厌厌"的哲思，还是"燕燕"的意象，都使这首诗成为千古绝唱，或许，正是这种不确定性，让《短歌行》在千百年后仍能引发读者的无限遐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