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国诗歌史上，李贺（790—816）是一个独特的存在，他年仅二十七岁便英年早逝，却留下了大量瑰丽奇崛的诗篇，被后人称为"诗鬼"，他的诗歌风格诡谲多变，意象奇特，语言精炼而富有张力，既不同于盛唐的豪放雄浑，也不同于中唐的现实批判，而是独树一帜地构建了一个充满梦幻、死亡、神话与想象的艺术世界，李贺的诗究竟写什么？本文将从其诗歌的主题、意象、艺术特色及思想内涵等方面，深入探讨这位天才诗人的创作世界。

一、李贺诗歌的主题

李贺的诗歌题材广泛，但主要可以归纳为以下几类：

**1. 对生命短暂的哀叹

李贺的一生短暂而坎坷，他因避父讳（其父名"晋肃"，与"进士"谐音）而无法参加科举，仕途无望，加上体弱多病，使他对生命的脆弱有着深刻的体验，他的许多诗作都流露出对时光流逝、生命短暂的悲叹，如《金铜仙人辞汉歌》中的"衰兰送客咸阳道，天若有情天亦老"，以及《将进酒》中的"人生得意须尽欢，莫使金樽空对月"（虽与李白同名诗相似，但李贺的版本更显凄厉）。

**2. 对现实的不满与批判

尽管李贺的诗歌多以奇幻意象著称，但他并非完全脱离现实，他的部分作品反映了社会的不公与个人的愤懑，如《老夫采玉歌》描写采玉工人的艰辛生活，《马诗》则借马喻人，表达怀才不遇的愤懑。

**3. 神话与鬼魅世界

李贺的诗常借用神话传说、鬼怪意象，营造出一种神秘诡谲的氛围，如《梦天》中"老兔寒蟾泣天色，云楼半开壁斜白"，描绘了一个梦境中的天界；《苏小小墓》则写鬼魂的世界，充满凄美与哀怨。

**4. 战争与边塞

李贺虽未亲历战场，但他对战争题材也有涉猎，如《雁门太守行》以浓烈的色彩和奇特的意象描绘战争的惨烈："黑云压城城欲摧，甲光向日金鳞开。"

二、李贺诗歌的意象特点

李贺的诗之所以被称为"奇诡"，很大程度上源于他独特的意象运用，他的诗歌意象往往超越常规，充满想象力，甚至带有超现实主义的色彩。

**1. 色彩浓烈

李贺善用强烈的色彩对比，如"黑云压城城欲摧"（黑）、"甲光向日金鳞开"（金）、"桃花乱落如红雨"（红），这些鲜明的色彩使他的诗歌画面感极强。

**2. 死亡与鬼魅意象

李贺的诗中常出现"鬼""魂""血""骨"等意象，如《秋来》中的"思牵今夜肠应直，雨冷香魂吊书客"，营造出一种阴森凄美的氛围。

**3. 神话与仙境

他常借用神话传说，如《李凭箜篌引》中的"女娲炼石补天处，石破天惊逗秋雨"，将音乐的神奇力量与神话结合，形成瑰丽的艺术效果。

**4. 时间与空间的扭曲

李贺的诗常常打破常规的时间与空间概念，如《梦天》中"遥望齐州九点烟，一泓海水杯中泻"，将整个神州大地缩小为杯中之水，极具想象力。

三、李贺诗歌的艺术特色

李贺的诗歌在艺术表现上独树一帜，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：

**1. 语言精炼，意象跳跃

他的诗句往往短促有力，意象转换极快，如《李凭箜篌引》中"昆山玉碎凤凰叫，芙蓉泣露香兰笑"，短短两句便包含多个意象，使诗歌充满张力。

**2. 音律奇特

李贺的诗在音韵上也与众不同，他喜欢用拗句、险韵，使诗歌读起来有一种奇崛之感，如《雁门太守行》的"报君黄金台上意，提携玉龙为君死"，节奏急促，气势逼人。

**3. 象征与隐喻

他的诗歌多用象征手法，如《马诗》中的"此马非凡马，房星本是星"，以马喻己，表达怀才不遇的愤懑。

四、李贺诗歌的思想内涵

尽管李贺的诗歌风格奇幻诡谲，但其核心思想仍可归结为以下几点：

**1. 对生命意义的追问

李贺的诗常表现出对生命短暂的焦虑，如《苦昼短》中的"吾不识青天高，黄地厚，唯见月寒日暖，来煎人寿"，表达了对时间流逝的无奈。

**2. 对现实的不满与超越

由于仕途受阻，李贺的诗中常有一种对现实的疏离感，他通过构建神话与梦境世界来超越现实的束缚，如《梦天》中的"老兔寒蟾泣天色"，展现了一种超脱尘世的幻想。

**3. 对艺术与美的追求

李贺的诗虽多写死亡与鬼魅，但其本质仍是对美的极致追求，他的诗歌语言华丽，意象精美，如《李凭箜篌引》中对音乐的描绘，展现了他对艺术之美的痴迷。

五、李贺诗歌的影响

李贺的诗歌对后世影响深远，尤其是对晚唐诗人（如李商隐、温庭筠）及宋代"江西诗派"有一定启发，他的奇崛风格也影响了后来的奇幻文学，甚至在现代诗歌中仍能看到他的影子。

李贺的诗写什么？他写生命的短暂，写现实的愤懑，写神话的瑰丽，写鬼魅的凄美，他的诗歌世界既真实又虚幻，既热烈又冷峻，既充满激情又饱含哀伤，正是这种独特的艺术风格，使他在中国诗歌史上占据不可替代的地位，成为"诗鬼"这一称号的最佳诠释者。